人生非平行-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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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四五天，罗喉的伤势已经稳定，虽说依照医嘱，他仍旧得留院观察——这也是君曼睩和天不孤私下里约定的结果。她忧心忡忡地说，很担心武君出去后又要忙活，免得他过于劳累，还是让他在这儿休息最好。天不孤自是没什么意见，他素来不管这些事儿，步香尘倒是应得很开心，她一边签单一边说，你们在这儿多待会儿也没事，来看望罗老先生的帅哥美女那么多，我每天权当养眼，也算是赚回一票。她说着搁下钢笔，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门口的黄泉，笑意盈盈地补充道：“更何况有黄泉这个大门神在，效果翻倍呀。”
确实，这几日来探望罗喉的人的确不少，枫岫主人走后的这几天，醉饮黄龙来过，之后是问天敌，而早上来的人是素还真和千叶传奇。黄泉倒是挺诧异素还真竟会亲自过来一趟，苦境市长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竟会有空绕到这所私人医院，还带上了慰问的礼物。但他们没有待太久，不像问天敌，明着暗着站在罗喉的病床边聊天，愣是磨了几个小时，黄泉看到他就烦，对他更是语气不善，终于在送他走的时候冷冰冰地说以后你别来了，有啥工作问题直接去问目前的负责人巫读经去，问天敌眼神一怔，好半天后说了句‘祝罗总早日康复’，随后折身离开。
从他身上，黄泉只看出四个字，读作不怀好意，乐意理他已经是耐心的极限，照理而言，罗喉中枪入院的事儿并没有太多人知晓，结果与罗喉有关的人全跑来了，要不是黄泉确信网络上也好，媒体方面也好，都无人报道，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半个苦境的企业家都会跑过来探望罗喉。
“在想什么？”罗喉正半靠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份晨报，对面的电视机正在滚动播出新闻，说是苦境正在考虑新的人才引入政策，洋洋洒洒说了不少，简单来说，就是想要提升入户难度，毕竟这几年来，苦境人口激增，虽是刺激发展，但也带来不少隐患。素还真在这种关头提这个，八成是给灭境和集境敲警钟，黄泉正给罗喉削苹果，他的眼神扫过一眼屏幕，又低头继续和苹果皮奋斗：“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干回正职，而不是在这里做苦力。”
黄泉有那么点小小的强迫症，苹果削皮不能断，因此他专心致志，目不转睛。罗喉朝他看了眼，语气不疾不徐：“那明天开始可以吃橙子。”
“你还真把我当护工啊？”黄泉手一顿，险些就要完整削下的苹果皮在要紧关头愣是断成了两截，他没好气地抬起头，拿过玻璃碗，把苹果切块：“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了，有美人医生漂亮护士，倒是很享受。”
罗喉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低笑，黄泉这番腹诽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罗喉在这里住了快一个礼拜，每天跑过来的小护士都不是一个人，虽说有着安全上的考量，但黄泉知道，她们大多是来凑热闹的。刀无心上次来接曼睩的时候和黄泉说，他刚刚经过护士台，听到那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热切讨论那个白头发的帅哥和罗总是什么关系，到底是不是家属，还为此打了赌。黄泉是真的弄不懂这有啥好猜的，他看起来很像罗喉的家属吗？他们看起来哪里像一家子的了？
“最近外头情况如何？”罗喉没有理睬他的抱怨，只是拿过牙签，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水果。黄泉到另一头把削水果的刀冲洗了，又踱着步子走回来，说没啥特别的情况，项目还在跟进，没什么影响。
“曼睩呢？”
“她有狂屠保护，现在去商场买东西了。”黄泉随口说道，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开自己的电脑，“不用担心，醉饮黄龙最近也查得紧，那些人不会对她下手。”
罗喉继续吃苹果，黄泉抬起眼，发觉他吃东西的样子真的特别细嚼慢咽，很难想象罗喉以前还算是军人出身。事实上观察罗喉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觉得罗喉身上有许多特质与他想象的格外不同。罗喉在某些方面很讲究，某些方面却又粗神经得很，让人难以琢磨，比如这两天黄泉待在这间病房陪夜，罗喉的病床明明有一层很厚实的遮光帘子，结果黄泉靠在他自己的陪护床上打开电脑，屏幕刚亮，罗喉的声音就幽幽地飘了过来：黄泉，不要熬夜。
精明得像是按了个探头——黄泉气得要死，但他也没办法，只好等罗喉彻底睡熟了再继续研究之前十锋给他的资料，这就导致他严重睡眠不足，可黄泉又不能在罗喉跟前暴露自己几近通宵的事实，打哈欠都得憋着，只有君曼睩过来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溜到外头的椅子上睡一觉。可虽是如此，黄泉也不想回罗喉的宅子待着，在哪儿都是忙活，还不如在这里把罗喉看紧了。唯一的好处是这两天罗喉不如以往，不再那么回避过去的话题，兴许是因为君曼睩身上的秘密已经暴露，也兴许是因为黄泉的身份他们也已心知肚明，交谈起来自是不再遮掩。
“你不想回去看看吗？”罗喉忽然问道，“一阵子没回月家了吧。”
黄泉闻声便抬起头来，他的手停在键盘上，好半天后才说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一时兴起。”罗喉将碗推到一边，“这段时间你可以休假。”
“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黄泉掰掰手指，“你也没和我说这几天算放假啊。”
“现在也来得及。”
“再说吧。”黄泉咕哝着，“我本来就不常在家里住，回不回去也无所谓，”他顿了顿，又说道，“更何况月家也很忙，幽溟他还没毕业，什么事儿都是大哥在忙，我回去只是添乱。”
“苍月银血是个可靠的人。”罗喉说道，“年纪轻轻，有担当，也有眼光。”
黄泉咀嚼着他这番话的含义，他在心里头翻来覆去地想了会儿，随后才开口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月家的人？”
“你的一开始，是指什么时候？”
“网上认识的时候。”
罗喉摇头。黄泉撇撇嘴，他若有所思：“好吧，那就是在你录用我的时候。”
“你很有意见。”
“谁会那么容易接受？”黄泉懒得再和他计较里头的细枝末节，反正话说穿了也好，省得他以后遇到他大哥还得装陌生人。他移动着光标，刚点开页面，却又听见罗喉说，你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开。
黄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不知道罗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挪身走过去，拉开了抽屉。抽屉很轻，因为里头只有一个信封，可当黄泉把它拿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几许。信封里塞着的，正是月家的欠条，他那麻烦老爹的名字还签在上头，黄泉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转身看着罗喉，试图让自己的口吻缓和些：“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它是你的了。”罗喉回答。
黄泉被他这过于平静的语气弄得心口一紧，他也没办法沉下心来，因此他把信封一折，塞进口袋，权当它不存在。罗喉只是朝他看了一眼，但半晌后黄泉开口了：“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个当做我救了你的恩情？”
“当时你否定了这种做法。”
罗喉所指的‘当时’，自然是在那个下水道里，他在黄泉跟前说开一切的时候。黄泉低笑了声，说你记得就好，这个只能算是你个人的做法，和这事儿无关，我之后会交给大哥的。说着他又坐回了自己的那张沙发，眼神却在屏幕上游离，怎样都无法集中精力。事实上他还是有些话想说，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冷吹血便推门而入：“罗总，刀无极来了。”
“刀无极？”黄泉一扬眉，他的语气不可避免地压沉了几分。冷吹血难得能体会他的意思，站在一旁说，要不我把人劝走吧，他跑这趟，看着也是不安好心。罗喉沉思半刻，却是拒绝了，说就让人进来吧，冷吹血在这儿留着，黄泉，你出去休息。
黄泉‘腾’地就站了起来，但罗喉的语气搁在那儿，摆明了就是不想让黄泉听他们的对话。冷吹血也不晓得罗喉此话何意，毕竟这几天来，罗喉见谁谈话，黄泉都不避讳，他还以为罗喉已经将他收为心腹，可现在看来又有些不一样。黄泉的眼神扫过那一头的罗喉，他拎起电脑，声音不大地应了声：“那我走了，你之后会给我个像样的解释吗？”
他也没等罗喉回答，便径自走了。他背着电脑包，从走廊的那一头穿过，刀无极正坐在那儿，旁边坐着刀无心。他们互相点头示意，黄泉踏进了电梯，但他的目光仍旧不经意地凝聚在刀无极身上，直到门缓缓合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