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所在地:道境玄宗,又冷又拆的染缸爱好者

英雄

  • being pro/耶利米哀歌,这篇写了一年我就给忘了……都五千多字了觉得真的有点可惜(((



对于瑞克·欧尼斯特而言,林·威弗列德可能是一个最矛盾的存在。要说他优雅,也确实有着一派贵族的作风,要说他随性,也的确潇洒得过头,时常不把规则律法当回事。毕竟很少有人和林那样,从小就看起来不那么守规矩——他叛逆得理所应当,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但同样,瑞克对于自己这位挚友有着十足的敬佩,毕竟除了林,他很难想象如今会有个怎样的局面。

林·威弗列德的确不是一个模范贵族,瑞克自小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体内混了一半北部人的血统。在很多人眼中,北部——尤其是忧勒,是一个禁忌的名词,那儿通常意味着落后和贫穷,以及野蛮和无知。林从战乱的忧勒逃出来,气喘吁吁,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冻僵了的松鼠。有时候瑞克想,若不是当时的自己一时间心血来潮,将他藏在车厢里,恐怕林·威弗列德早就死了,而他的死会给世界带来什么,瑞克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对于瑞克来说,忧勒城又有着另一个特别的含义,他的母亲是名震帝国的女将军,在靠近忧勒附近的边境驻扎了许久,他小时候也曾经跟着父亲搭火车去过那里,他没有感受到落后和野蛮,他只意识到寒冷,无边无际的白色仿佛要将一切都融进雪堆里。寒冷是没有生命的,它悄无声息,却又呼啸而来,忧勒高耸的城墙被冰雪封锁在茫茫荒原后头,他的脚下是早已干涸的河流。在林身上,瑞克时常能嗅到那股子冰寒的气味——他冷,好似连灵魂都是冷的。

然而有趣的是,林偏偏是个善用火魔法的家伙,火魔法很烈,太过于狠绝,虽然强大,但往往也会让使用者付出不小的代价。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好像他就是从火而生的。有时候瑞克会拿他的外表开玩笑,说,你们那儿都是这样的吗?浑身上下都像是没什么色素,就像只兔子。林眉毛一挑,那双红色的眼睛眨了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没办法,太阳晒得少,我们一年里大半时间都是冬天。”

“你们没想过要搬到更温暖的地方来吗?”

“想,当然想了,”林点了点头,他的语调蓦地变了,“但这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忧勒受了诅咒……除非得到真正的宽恕,我们无法踏出那冰雪荒原一步。”

对于忧勒的历史,瑞克略知一二,不过那仅限于教科书的范畴,其他暧昧模糊的记载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偶尔他从自家的书库里翻出几本灰尘满布的史书,里头写着帝国最初的王——亚萨·康纳刘斯在继位后,性情大变,将自己昔日一同打拼起义的手足兄弟赶尽杀绝,其中便有林的先祖,忧勒·文德苏尔。忧勒的死扑朔迷离,但描述却大同小异,亚萨为了夺取文德苏尔的秘宝妖精之弓,将忧勒关押在牢房内审讯多日,苦无结果,最终在利里尔·欧尼斯特公爵的请求下,亚萨王将忧勒判为流放之刑,伟大的魔法师步履蹒跚地想要走回自己北方的故乡,最终却死在了风雪之中。

这其中究竟有多么惨烈,瑞克无法想象,但从林的眼神中,他能明白,整个文德苏尔的人民是那么地爱戴这位年轻的魔法师,甚至将他们的城市改名叫做忧勒城。林说,他很希望瑞克有机会也去那儿看看——因为他值得。

 

利里尔·欧尼斯特是瑞克这一家族的祖先,他是帝国最荣耀的贵族,拥有响当当的名号,但他最后死得格外凄惨。瑞克知道,自己的祖先无法容忍亚萨王做出这般众叛亲离的勾当,他在受封后便将自己关在房内,终日郁郁寡欢,就连自己的妻子怀孕产子,他都不曾踏出房门一步,而在自己的孩子诞生后没多久,利里尔便死了,他死得悄无声息,葬礼却举办得格外风光。每当瑞克看到这些鲜血淋漓的历史时,他便觉得心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他似乎能够理解利里尔,但有时候又不能——利里尔是开国骑士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位,瑞克不知道如果自己是利里尔,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许他会选择沉默,也许不会……他瞥过眼看着身侧的林,少年正站在书架前,翻阅那些枯燥的咒文理论,烛火模糊了他的侧脸,他仿佛要消失在黑暗里。

有时候瑞克觉得自己是利里尔,林是忧勒,他仿佛在透过祖先的那双眼睛去注视他,去观察那束火苗;有时候他又觉得一切只是命运的巧合,他在这里,林在那里,他们之间注定会有无数的交集。

 

但事实是,他并不了解林,就像他永远不会读懂一朵玫瑰一样。

 

 

*

在瑞克误打误撞救下逃难的林后,他们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林的母亲是忧勒的首领,尊称为圣女,但她已经被王军在战乱中处死,林只剩下他的父亲,威弗列德侯爵尚在人世。贵族与贵族之间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的,瑞克的父亲和侯爵也是昔日同僚,只是早年侯爵大病一场,性情变了许多,终日闭门不出,就连瑞克都很少看到他。林显然很不喜欢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他从小便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对于侯爵,他充满了陌生感。在把他送到侯爵身边后,林也成天朝瑞克家里跑,他直言自己受不了家中那阴森的环境,仿佛侯爵是个鬼魂,了无生气。

“况且,”林说道,“我没办法原谅他,他可是个贵族,把我和母亲丢在忧勒那么多年……母亲甚至还死了!她死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就待在这破花园里,成天地对着花坛发呆……”

林很不快,他愤恨地用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道涂痕,仿佛在发泄心中的不满。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想过要来找母亲?他甚至还再娶了一个女人,还有了个女儿!而我的母亲竟然还那么相信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林的脖颈里挂着一枚戒指,是他母亲的遗物,里头刻着威弗列德的姓氏,这也是他和他父亲相认的信物。他很多时候都对着这枚戒指发呆,一看便是很久。瑞克不擅长安慰,他只能走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努力地寻找像样的说辞:“其实,侯爵应该也有他的苦衷……”

“有什么苦衷能让他在这里安度晚年,却把我的母亲送上火刑架!”林非常恼火,“你别再劝我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起争执,瑞克没有办法向他过多解释,有些家庭关系中的事儿,身为旁观者的他虽然看得清楚,却没有权利去指责。但瑞克总是相信侯爵是爱他的,侯爵看向林的时候,那种眼神他很熟悉,那是一个父亲才会拥有的眼神,他必定有千万种难以言说的缘由,但林不想听,他在这方面出奇的固执,但这股憎恨倒是成了他绝佳的支柱。他在进入学院学习后,迅速地成为了其中的佼佼者,瑞克脚踏实地地前行,林跑得很快,他甚至跑得太快了,总让他隐隐地担忧,他会不会不慎摔一跤。

“我会离开这个家的。”林不止一次和他说道,“我不想在这个冷冰冰的家待下去,我以前答应过母亲……我会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真的,瑞克,我一定会做到。”

“你要知道火魔法不是那么容易的。”瑞克欲言又止,在所有的元素魔法体系中,火焰是最难控制的。可除了火焰的资质之外,林对其他元素都只能称得上是勉强凑合,但他的火焰太厉害了,就连他的父亲,欧尼斯特公爵都感到吃惊。

“你说得对,”林点了点头,“其实,说实话……我很怕火焰。你要知道,我的母亲她……”

他无法再继续言语,林的母亲是被火刑处死的,那是他的噩梦源泉。王城的议会势力纷杂,有主张将北部彻底取消自治、严加管理的,也有主张和平相处,放宽税收的,他的父亲自然主张和平相处,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将那些别有用心的暗箭拦下。铁骑抢先一步奔向了忧勒城,一把大火将整座城池烧得干干净净,林的母亲被以魔女之名处死,整个北部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原本流窜其中的盗匪们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忧勒几乎成了人间地狱。火,只剩下火——瑞克不敢想象,噩梦几乎如影随形。

“但她又告诉我,这是一件幸运的事儿,”林顿了顿,又说道,“火不只会带来痛苦,它也一样能够带来温暖,烧融冰雪……”

他注视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瑞克动了动嘴唇,他发觉自己只能干涩地点头。

 

但出乎预料的是,林的一切仿佛在童年的不幸后走上了正轨。他成绩优秀,火魔法的天赋让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他意外地得到了妖精之弓——说真的,这实在是一件奇迹的事儿。瑞克不晓得其他贵族会怎么看待他,至少在学校里头,林仍旧是受欢迎的,仿佛外头的歧视与战火和他们彻底无缘,他们只需要学习,去磨练,去奋斗,每个夜晚他们都靠在一起,林大多时候都困得很早,他的呼吸沉沉的,瑞克也拿他没办法,他的房间里也时常准备了另一条毛毯,偶尔他还会听见林的梦呓,悲伤的折磨令他喘不过气来,随后便是黑夜,他保持沉默,悄无声息,听见林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瑞克自认自己不算是个有天赋的人,至少,他和天才二字没有什么缘分。学校里能称上天才的人不多,林算一个,亚历山德拉也算一个。凯尔·亚历山德拉的来历更加扑朔迷离,瑞克弄不清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所有同学都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他看起来混着东方人的血统,但眉宇之间却又有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冷冽感,而所有的课程中,仿佛没有亚历山德拉所不擅长的,从古代史到咒文课,从药剂课到占星学,亚历山德拉几乎总能拔得头筹。这让林异常恼火,公开抱怨快成了件习以为常的事儿。

“说真的,”林怒气冲冲道,“我真的怀疑他就是针对我,你知道吗?今天威尔斯教授派发试卷解析,我不就比他低了那么一分?他在做讲解的时候盯着我那个错误大肆嘲讽!”

“呃,所以他说错了?”

“气就气在他该死地都说中了。”林顿时沮丧,“算了,冤家路窄,我可能一辈子都要栽在他手里。”

瑞克已经听够了他们之间的争执,况且,他总会被林逮住,当做无辜的出气筒。除去那些忧郁的影子之外,说到底,林是个足够张扬的家伙,而亚历山德拉也仿佛深知他的脾性,无论什么事儿,他总会故意比林好那么一点儿,就那么一点儿,也足够让林气得暴跳如雷。但瑞克也明白,他们对彼此了解得足够透彻,某种意义上,反倒更像是知心的朋友。只是偶尔瑞克一针见血地指出的时候,林也好,亚历山德拉也好,都对此不屑一顾,尤其是亚历山德拉,更是直言,他绝不会和他们成为朋友。

不过好在他们结识的朋友不少,也大多友善。在入学两年后,他们共同结识了一个叫文德·艾萨克的年轻后辈,少年性子也同样张扬,如同一只灵巧的鸟儿,仿佛他的脸上只有灿烂的微笑,就连素来板着脸的亚历山德拉也对他束手无策。他们相处的时光格外融洽,至今回想起来,也是瑞克生命中最为璀璨的时光。

光阴似箭,树木会披上秋装,在十月的暮色中,流水也会将静谧的天空映照,每一块石头中都荡漾着水波,一切都带着活泼的神采。美中不足之处在于,鉴于林和威弗列德侯爵糟糕的关系,每逢假期,他都选择一个人留在学校里头,瑞克经常邀请他一块儿回欧尼斯特庄园,久而久之,庄园仿佛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他们共同拥有的回忆太多——比如他们一同给园子里豢养的猎狼喂食,打扫欧尼斯特家高高的阁楼,林好几次都钻进了他们家巨大的藏书库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能从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中挖掘出林存在的身影来——这无法磨灭,就如细腻的沙石,轻轻地滚进了缝隙里。

除此之外,学校的时光都格外美好。尽管瑞克总听见传闻,在那遥远的北方边境,在他母亲驻守的地方,战乱愈加频繁。失去了家园的忧勒人与其他的流浪民族一同,彻底站在了帝国的对立面,那些消息都被他小心地收藏起来,以免林看到,又勾起那些难受的往事来。但即便他努力地隐瞒,某些事儿也仍旧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扑进了每个学生的耳朵里。林走神的时间变多了,他在房间里待着的时间也变多了,瑞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这总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过于了解他,以至于他始终没法发现那些近在咫尺的变化。等到瑞克看到林拍在自己跟前的那张申请表时,他惊得差点儿打翻手边的茶杯:“你要参军?!”

“我听说毕业的时候,普雷沃将军会亲自到学校里来选拔。”林答得直接,“我想了很久,与其毕业后等我那不上心的父亲随便给我安插个在议会的工作,还不如去军队,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军队……”瑞克欲言又止,“你知道,这并不适合你。”

“你是指什么?我的能力?我的出身?”林挑挑眉,“我相信尤其在军队这种地方,更是凭实力说话,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公平的。”

瑞克说不上话来,林的说法是正确的。他无法改变一些事实:即便在学校里,林仍旧是特殊的。他的外表过于扎眼,火魔法师又稀缺,他显得那么特立独行。而即便没有公开提及过,也总有别有用心的人能够挖掘出他身上的秘密——林·威弗列德是来自忧勒的,那个蛮荒又贫穷的地方,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那个如今已经沦为战场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过了会儿,林又看着他,“我知道你的善意,瑞克,你总是那么善良,但我比你更早地明白了这个道理,有时候善意是会害死珍贵的东西的。”

“比如说?”

“你知道我不太想让你明白这些。”林握了握他的手,“你应当去追求你自己的正义,而我,也会追求自己生命的意义。”

 

 

*

 

在秋季来临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学院,瑞克也同样加入了军队,这是他最好的选择。正如林所说的那样,他愿意去追求生命的意义,而这一切摆在林身上,仿佛显得更为夺目了些。瑞克和他的父亲促膝长谈,老公爵很尊重他的意愿,尽管他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如今王国形势多变,进军队远远及不上先前那般轻松。而军队是个大染缸,忠于王国的人远不及试图谋权的人来得多,瑞克心中自然清楚,但他自知自己不是个老实待在议会里的料,他的脑袋记不住那些过于世故的规矩,还是握着剑比较适合他。他给自己打了一柄长剑,并依照古书里头所记载的那样,将它取名为梅金吉奥德,这是属于战神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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